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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坞

那么,她就这样侧躺在船底潮湿的木板上,转过头,看到千里万里深蓝的云夜,和千点万点竞自烁目的星星。河缓缓抚摸岸边的碎石,流声如雨。

她一点也不想起来,任体温随着颈处不涌也不停的血慢慢流失,不久就能寻下一个更好的来生了。

今生太难挨,没什么意思。

那年十岁,哥哥走前握着她的手,说她的前世眉眼攒情,世故狡媚,虽无意到把遇上的男子伤遍。故今生痴郁,所欲皆不淑,还不完的桃柳债。要她记一句话,深情易哀莫入此关。然后提提肩上的包裹,寻佛法出家去了。哥哥资赋异禀,可窥天机,生来莲花之相。她没有哭闹挽留,只是望着夕阳染小径,咬了一口手里快化的糖葫芦,牙突然一酸,挤出两滴泪来。

十四岁那年,她随娘搬去镇上,平日腌些酱菜补贴家用。每逢雨雪,就装一粗陶矮罐的酱黄瓜,拿去两条街外的戏园,找一个凶悍的刘姓老班主学学字扯扯闲天儿,蹭两章戏文听。

娘从没空担心,她看起来很乖。

运气好,还能遇见小红练功。

小红原名郑云鹏,是武生。练功的时候只吊个眼角,卸了锦衣浓妆,最多十六岁光景,剑眉星目,面似覆雪,唇峰纤薄,身形精瘦。台上翻枪舞剑,灵巧如昙花初綻,破风之势英武极了。

她最喜欢小鹏挑眉一笑,一笑泯乌霜,仿佛挑散世间愁。

她想不通为何初遇跟小鹏如此契合。
也许是差不多的年纪,也许是两人同姓,也许是两人都有一个休了妻的混账爹,也许是小鹏眼里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曾在她自己的镜中见过,也许是两人都只是想要一个取暖的人。

我们算谈恋爱么。
小鹏挑眉一笑,轻轻抱住她,把头搁在她肩上。
你以后会娶我么。
小鹏没说话,抱得越发紧了些,像永远不会放开。

小鹏的身体很软,布偶一般,干净蓬松的味道闻起来很安心。小红的嘴唇也很软,舌头转着圈舔抵撬开她小巧的牙时,也很软。平日小鹏跟戏班的人淡淡的,傲然的样子,只有在戏园后门黑暗的巷子转角里,拥着她的时候,才是个孩子。

贪婪而脆弱的孩子。

那天傍晚,王夫人特地乘马车来了趟戏园,为王老爷明晚的寿宴挑节目。小鹏是戏园的顶梁柱自不必说。王夫人又捡了些喜庆的剧目。

寿宴好不热闹,王老爷赏了戏园好多。

结束后戏园去聚福堂小聚,小鹏被不怀好意的敬酒灌昏了头。几个年龄相仿的武生,平日里妒忌小鹏的,趁着酒兴非架着他往翠阁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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